岭表之俗食槟榔,甚者日至十数枚。盖瘴疟之作,率因饮食过度,气滞痰结,而槟榔 最能下气消食去痰,故人狃于近利而暗于远患。此颇类北人之食酪酥,故肤理缜密,一旦 病疫,当汗则塞,塞而不得出。岭南地热食槟榔,故脏气疏泄。然一旦病瘴,当攻发,则 虚羸而本不能堪。所以土人多瘠而色黄,岂全是气候所致?盖亦槟榔为患,殆弗思耳。 《本草》载∶三人晨行触雾,饮酒者独不病,故北人度岭率相勉以饮酒,且迁客羁士 往往醺酣以自适,而岭外酒价尤廉,败夫役卒俱得肆饮,咸谓可以辟瘴,殊不知少则益 而多则滋瘴之源也。何以言之?南土暑湿,嗜酒则多中暑毒,兼瘴疟之作,率因上膈痰饮, 而酒尤能聚痰,岭外谚云∶莫饮卯时酒,莫食申时饭,诚摄生之 要也。可见酒一物能辟瘴以生人,能滋瘴以害人。然则生也,害也,非酒也,顾在人也。 广南海以暑毒为患音,盖一岁之间,暑热过半使人难辟而易犯,起居饮食少失节 度,则为暑毒所中,道途之间,多有冒暑,故土人暑相戒勿出。且遐荒之境,道路崎岖, 传世饮食皆不如欲。自化初至,皆云不习水土而病,既还,则又谓之回头瘴。大率得 之道途间冒犯暑气,与夫饮食居处失度也。 寒暑之候不常,尤难于调摄。凡居人与在路者,冬夏之衣,皆不可缺,随其气候, 速宜增减,缓则能致病。又岭外海风异常,稍中人则为病,坐卧易衣,当慎之也。 岭外虽以多暑为病,而四时亦有伤寒瘟疫之疾,其类不一。土人不问何疾,悉谓之 瘴,治疗多误。或有一岁盛寒,近类中州。而土俗素无蚕绩,冬不衣绵,居室疏漏,户扃 不固。忽遭岁寒,则次年瘟疫必兴。医者之治瘟疫,当以本法治之,而随其风土气候,与 夫人之强弱出入可也。 瘴疟之作多因伏暑伤冷所致,纵非饮食冷物,即寒邪感于外,饮食伤于内也。大抵 伏暑浅而寒多者易治,伏暑深而热多者,难治。近时北医至此,用大柴胡汤治热瘴,须是 本气壮实者乃能堪。如土人久服槟榔,脏气既虚,往往不能服寒药,然土人才见发黄便为 不治疾,良可哀也。 北人之来岭南,婢仆多病瘴气。盖劳役之人,饮食乖度,昼日冒暑,夜多卧地,又 凡事不能避忌,故先受其毙。既与之同休戚,宜加意戒之。 俚俗有病必召巫觋而祭鬼神,士夫咸笑其信巫不信医。愚谓此殆可悯恻而不可以 笑也。夫民虽至愚,而孰不能趋利避害?况性命所系,晓然易见。若医者能愈人疾,彼何 苦不用?盖岭外良医甚鲜,药类尤乏,况山谷海屿之民,何从而得医药?所以不免而信巫 也,岂得已哉! 瘴病不一,而土人以哑瘴最为危急,其状初得之,即失音,不过一二日不救。医 家多言极热所致,或云蕴热而感寒所激。近见北医有用煎生附子一味愈此疾者,得非以热 治热,或者发散寒气耶?予观有谓饮溪涧水中 毒,令人失音,则知凡失音者,未必皆瘴也。溪涧水毒灼然有之,道路多无井泉,而濒江 之民与夫山行者皆饮溪涧之水,岂无邂逅遇毒者?故途人所以多病,得非是欤? 岭外多毒草,彘食之,而人食其肉者,亦毒人。所以北人度岭多戒食彘,然则岭外 能致瘴疾者,非一端。顺泉云∶岭南之彘在市井者,食豆酒糟,在乡村食糠并粹米、芋苗, 未有食草者,即此牛马羊畜之肉,悉皆不可食也,可乎?此其所以不足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