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日间忽然发热,一时厥去,手足冰凉,语言惶惑,痰迷心窍,头晕眼昏, 此阳厥也。乃阴血不归于阳气之中,而内热如焚,外反现假寒之象,故手足冷也。 此等之症,伤寒中最多。但伤寒之厥乃传经之病,必热至五、六日而发厥,非一日 身热而即发厥者也,故不可用伤寒之法以治此等之厥。然而虽不同于伤寒,而内热 之深,正未尝少异。夫厥乃逆也,逆肝气而发为厥;厥乃火也,逆火气而发为热。 热深而厥亦深,热轻而厥亦轻,故不必治厥也,治热而已矣。惟是厥发于日,阳离 乎阴也。无阴则阳无所制,离阴则阳无所根据,阳在里而阴在表,自然热居中而寒现 外矣。治法泻其在内之火,则内热自除而外寒自散。然而,火之有余仍是水之不足, 泻火之中而佐之补水之味,则阳得阴而有和合之欢,断不至阴离阳而有厥逆之戾也。 方用安厥汤∶ 人参(三钱)玄参(一两)茯苓(三钱)白薇(一钱)麦冬(五钱)生地(五钱) 天花粉(三钱)炒栀子(三钱)白芍(一两)柴胡(五分)甘草(一钱)水煎服。一剂而厥定, 再剂而身凉矣。凡日间发厥之症,俱可治之,无不神效。 此方和合阴阳,实有调剂之妙。助阳气而不助其火,生阴气而不生其寒,祛邪 而不损其正,解郁而自化其痰,所以定厥甚神,返逆最速也。 此症用黄连定厥汤亦效。 黄连(二钱)当归(五钱)麦冬(五钱)玄参(一两)贝母(三钱)菖蒲(五分)水煎服。 一剂即回,二剂愈。 人有夜间发热,一时厥逆昏晕如死人状,惟手足温和,喉中痰响,不能出声, 此阴厥也。乃阳气虚而不能入于阴血之中,以致鬼神凭之,往往厥逆也。直中阴寒 之症,多有一时发厥者,但彼乃阴寒而猝中,此乃阴热而暴亡,各有不同。阴寒之 厥,手足筋脉多青,灌之水必吐;阴热之厥,手足筋脉多红,饮之水必不吐。阴寒 之厥,身必不热,阴热之厥,身必不凉。以此辨之,不差毫发。故阴寒之厥,舍参、 附无夺命之丹;阴热之厥,饮参、附即丧身之鸩。治阴热之厥,法宜补阴以助阳, 使真阴足而邪阴自散,阳气旺而虚火自消。庶痰涎化,昏晕除,厥逆定矣。方用补 阴助阳汤∶ 玄参(一两)麦冬(一两)熟地(一两)人参(二钱)白芥子(五钱)柴胡(一钱) 白芍(一两)当归(一两)白术(一两)茯苓(五钱)菖蒲(一钱)水煎服。一剂而昏迷苏, 再剂而痰涎化,三剂而厥逆回,则可生也,否则不可救矣。 此方补阴之药多于补阳。阴水足而阴火可散,阴火散而阳气可回,阴阳合而昏 迷宜苏矣。倘服之而不效,是阴阳早已相脱,不能再续也,非前药之故耳。或曰阳 气虚而离阴,是宜单补阳以入阴,今补阴以合阳,恐非治法。不知阳气虚而不能入 于阴血之中者,以阴血之大燥,火盛而虚阳不敢入于阴耳,非阴血过多之谓也。苟 补阳过胜,则阳旺而阴益消亡,此所以必须补阴以合阳,而万不可补阳以胜阴也。 况方中未尝无补阳之药,补阴居其七,补阳居其三,阴阳始无偏胜,而厥逆可援也。 此症用解晕神丹亦效。 人参半夏(各二钱)茯苓(五钱)南星(一钱)天麻乌药陈皮菖蒲(各五分) 当归(三钱)柴胡(一钱)水煎服。 人有日间发厥,而夜间又厥,夜间既厥,而日间又复再厥,身热如火,痰涎作 声,此乃阴阳相并之厥也。热多则厥亦多,用泻火之药,则热除而厥亦除矣。然而 厥既有昼夜之殊,而热亦有阴阳之异,正未可徒泻夫火也。宜于泻阳之中,而用补 阴之药;于抑阴之内,而用补阳之剂。庶几阳火得阴而消,阴火得阳而化。提阳出 于阴,而日间无昏晕之虞;升阴入于阳,而夜间无迷眩之害也。方用旋转阴阳汤∶ 人参(一钱)白术(三钱)白茯神(三钱)白芍(五钱)当归(三钱)生地(五钱) 麦冬(三钱)附子(一分)炒栀子(二钱)天花粉(三钱)柴胡(一钱)水煎服。 一剂而厥逆安矣,不必再剂也。 此方阴阳双补,痰火两泻,补泻兼施,不治厥而厥自定也。倘或补阴而不补阳, 或泻阳而不抑阴,则阴阳必有偏胜,而痰火必致相争,变出非常,有不可救药者矣。 此症用息争汤亦甚效。 柴胡神曲(各二钱)甘草(一钱)炒栀子天花粉(各三钱)茯苓(五钱)生地(一两) 水煎服。一剂即安,二剂愈。 人有大怒之后,又加拂抑,事不如意,忽大叫而厥,吐痰如涌,目不识人,此 肝气之逆,得痰而厥也。夫肝性最急,急则易于动怒,怒则气不易泄,而肝之性更 急,肝血必燥,必求救于脾胃以纷取资。然而血不能以骤生,脾胃出水谷之液以予 肝,未遑变血,势必迅变为痰以养肝。肝又喜血而不喜痰,痰欲入于肝而肝不受, 必至痰阻于肝外,以封闭夫肝之窍矣。肝不能得痰之益,反得痰之损,则肝之燥结 可知。既无津液之灌注,必多炎氛之沸腾,痰闭上而火起下,安得不冲击而成厥哉? 治法宜去其痰而厥乃定也。然而去痰必须平肝,而平肝在于解怒。方用平解汤∶ 香附(五钱)当归(五钱)天花粉(三钱)半夏(二钱)茯苓(三钱)神曲(二钱) 麦芽(二钱)炒栀子(二钱)黄连(五分)甘草(一钱)水煎服。一剂厥轻,再剂厥定, 三剂全愈。 此方解肝气之拂逆,实有神功。在清热而不燥,导痰而不峻也。 此症用三白散亦效。 白芍川芎(各五钱)栀子茯神天花粉(各三钱)当归(五钱)白豆蔻(二枚) 南星菖蒲枳壳(各一钱)水煎服。二剂全愈。 人有怒,辄饮酒以为常,不醉不休,一日发厥,不知人事,稍苏犹呼酒号叫, 数次复昏晕,人以为饮酒太醉故也,谁知是胆经之火动乎。夫肝与胆为表里,肝气 逆则胆气亦逆,肝火动则胆火亦动。酒入脏腑必先入胆,酒渗入胆,则酒化为水矣。 然而酒性大热,饮酒过多,酒虽化水,而酒之热性不及分消,必留于胆中。况怒气 伤肝,则肝火无所发泄,必分流而入于胆。胆得酒之热,又得肝之火,则热更加热 矣。夫肝胆为心之母,母热必呼其子以解氛,自然胆热必移热以于心,而心不可受 热,乃变而为厥矣。治法亟解心中之热,而心热非起于心也,仍须泻胆之热;而胆 之热非本于胆也,仍须泻肝之热,以解酒之热而已。方用逍遥散加味治之。 柴胡(一钱)白芍(一两)茯苓(五钱)白术(五钱)甘草(二分)陈皮(五分) 当归(二钱)葛花(二钱)炒栀子(三钱)白芥子(三钱)水煎服。一剂厥轻,二剂厥定,三 剂全愈。 逍遥散治郁实奇。佐之栀子以泻火,益之葛花以解酒,加之白芥子以消痰。酒 病未有不湿者,湿则易于生痰,去其湿而痰无党,去其痰而火无势。湿既无党,火 又无势,虽欲再厥,其可得乎。方中所以多用茯苓、白术以辅助柴胡、白芍者,正 此意也。 此症用醒汤亦效。 干葛柞木枝(各一钱)人参(二钱)茯神(三钱)白芍(五钱)黄连半夏(各五分) 吴茱萸(二分)水煎服。一剂即效,四剂愈。 人有一过午时,吐酸水一、二碗,至未时心前作痛,至申痛甚厥去,不省人事, 至戌始苏,日日如是,人以为阴分之热也,谁知是太阳膀胱之经,有瘀血结住而不 散乎。但小便不闭,是膀胱之气未尝不化也。气乃无形之物,无形能化,若有瘀血 结住而不散者,以血有形,不比气之无形而可散也。未申之时,正气行膀胱之时也。 气行于血之中,而血不能行于气之内,所以作痛而发厥。欲活其血之瘀,非仅气药 之能散也,必须以有形之物制血,则气可破血,而无阻滞之忧矣。方用逐血丹∶ 当归尾(一两)大黄(三钱)红花(三钱)桃仁(二十粒)天花粉(三钱)枳壳(五分) 浓朴(二钱)丹皮(三钱)水蛭(火烧黑,一钱)水煎服。一剂而瘀血通,二剂而 瘀血尽散。 此方用水蛭同入于大黄、浓朴之中,以逐有形之血块,则病去如扫,而痛与厥 尽去也。倘不用水蛭,虽亦能止厥定痛,而有形之血块终不能尽逐,必加入水蛭而 建功始神,不可以此物为可畏而轻弃之,遗人终身之病也。 此症用破瘀丹亦神。 水蛭(炒干黑,二钱)当归白芍(各一两)茯苓(三钱)肉桂(三分)桃仁(十四个) 生地(五钱)枳壳(五分)猪苓(一钱)水煎服。二剂全愈。 人有忽然之间,如人将冷水浇背,陡然一惊,手足厥冷,遂不知人,已而发热, 则渐渐苏省,一日三、四次如此,人以为祟乘之也,谁知乃气虚之极乎。夫气所以 卫身者也,气盛则体壮,气衰则体怯。外寒之侵,乃内气之微也。内气既微,原不 必外邪之袭,无病之时,常觉阴寒逼身,如冷水浇背,正显内气之微,何祟之来凭 乎。然而内热之极,亦反生寒颤,所谓厥深热亦深,与气虚之极亦生寒颤者,似是 而非,苟不辨之至明,往往杀人于顷刻,可不慎欤!辨之之法,大约内热而外寒者, 脉必数而有力,而舌必干燥也;气虚而外寒者,脉必微而无力,而舌必滑润也。故 见气虚之症,必须大补其气,而断不可益之大寒之品。方用苏气汤∶ 人参(一两)陈皮(一钱)枳壳(三分)菖蒲(五分)水煎服。一剂轻,二剂更轻, 连服数剂全愈。 此方重用人参以补气,益之陈皮、枳壳宽中消痰,则人参苏气更为有神;益之 菖蒲者,引三味直入心中,则气不能散于心外也。 此症用助气回阳汤亦效。 人参黄(各五钱)南星(二钱)甘草(一钱)茯苓(三钱)枳壳(五分)砂仁(三粒) 水煎服。二剂效,四剂全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