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士君子有济世之心者,必托经世之术以运之,遇不遇无论也。何也?得时而驾,则宇 内之休 戚利害,隐然共之,视其患若切于身之疾痛痒,不措之安全不止。此士君子之心,得位以 行之者也。不幸不获遇,泽不及物,而心不得施,有志君子,往往怀其道而隐于医。故是昔 人谓济人利物,无位者不能,惟医以救死扶生为功,故业之者,可以推不忍之心及于物,而 于道有益。有味乎其言之也。然医岂易言哉?吾闻其宗旨,自《内经》、本草以来,书之藏 于有司者,一百七十九家。非博通巨儒,超悟上哲,专攻其业,何能探讨?洞明其阴阳、寒 热、静躁、虚实,消息盈缩之奥,而措之行事。夫人之待命于医,生死攸系,乃以未谙浅薄 者尝试之,其不贼人之命者几希。医以济人,至于贼人,可不畏耶!此医之所以难言也。余 顷多病,谒告山居,尝叹济物之衷未措于用。顾思延医以求济其身。然而医之良者,苦不一 遇也。乃壬申仲秋,吴君柳溪,谈新安海阳有孙君东宿者,医可谓称良矣。余亟请而相印证 之,耳其论乎《素》、《难》之旨,而表里夫张、刘、孙、李、丹溪、伯仁诸家。其视 余疾 也,未投药,先谈余之经络、色脉、机能,与受病之自,即勿药而余病爽然若失。及详察其 端方之度,沉着之思,渊渊之阃奥,则杳焉莫竟其涯。非所谓深于道而隐于医者耶!余因诘 之曰∶神农尝百草,先天而命之药,黄帝、岐伯,后天而着之经。此天以神授,圣以神符, 不可及矣。嗣后若和、扁、华佗、淳于意、仲景、思邈、河间、东垣、朱、滑,莫不HT弄化 机,制人命于掌上,术亦神也。何今日之事是业者,不能踵其芳躅耶!抑世代之不同也?孙君 勃然曰∶古今人非不相及,用心殊尔!宋儒有言,古之仁者为人,今之仕者为己。不佞亦谓 古之医者为人,今之医者为己,道不同而受病一也。夫士君子之视天下,与吾身血脉相流通 , 天下病,若之切身,天下安,则惬然而无恨。虽以道为药石者,其济宏,以医为道术者 ,其济狭,其心一也。故古之医也,以救死扶生之心,其业专而用方也慎。专则精而造诣入 室 ,慎则审而投药奏功。此和、扁诸名家,所以悉臻秘妙,称神奇。今之医,则异是也。将以 市利,非以济人。黄、岐以来诸书,非不剽窃以资口说,乃其心则实胡越一膜视天下,率以 利之盈绌,为心之重轻。人之济与否,若与吾术不相关,此何以比古人而接其芳躅哉?不佞 奎何能造古贤哲之阃奥,第无愧于此心尔!余闻而喟然叹曰∶孙君充是心而行是术,其将大 有裨于时矣!虽隐而亦显也。因次其语而归之,爰以订夫业是术者,是为序。
    时万历癸酉中秋日吴江孙质庵从龙敬书于符丸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