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学士治乡人邱生者。病伤寒发热。头痛烦渴。脉虽浮数而无力。尺以下迟而弱。许曰 虽麻黄证。而尺迟弱。仲景曰。尺中迟者。营气不足。未可发汗。用建中汤加当归、黄 翌日脉尚尔。其家索发汗药。言几不逊。许忍之。只用建中调营而已。至五日。尺部方应 遂投麻黄汤二服。发狂须臾。稍定略睡。已得汗矣。信乎医者当察其表里虚实。待其时日 若不循次第。取效临时。亏损五脏。以促寿限。何足贵也。 〔附南史〕范云初为梁武帝属官。时武帝有九锡之命。云忽感伤寒。恐不得预庆事。召 徐文伯诊视。问曰。可便得愈乎。文伯曰。便瘥甚易。正恐二年后不起耳。云曰。朝闻道。 夕死可矣。况二年乎。文伯于是先以火地。布桃叶。铺席。置云其上。顷刻汗出。以温粉 扑之。翌日遂愈。云甚喜。文伯曰。不足喜也。后二年果卒。夫取汗先期。尚促寿限。况不 顾表里。不待时日。欲速愈者耶。故书此为戒。 一人病伤寒。大便不利。日晡潮热。两手撮空。直视喘急。更数医矣。许曰。此诚恶候 见之者九死一生。仲景虽有证而无治法。况已经吐下。难于用药。勉强救之。若大便得通 而脉弦。则可生。乃与小承气一服。大便利。诸疾渐退。脉且微弦。半月愈。或问曰。下之 而脉弦者生。此何谓也。许曰。仲景云。循衣妄撮。怵惕不安。微喘直视。脉弦者生。涩者 死。微者但发热谵语者。承气汤主之。予观钱氏直诀云。手循衣领及捻物者。肝热也。此症 在仲景列于阳明部。盖阳明者胃也。肝有热邪。淫于胃经。故以承气汤泻之。且得弦脉。则 肝平而胃不受克。所以有生之理也。 〔附〕楼全善曰。尝治寻衣撮空。得愈者数人。皆用大补气血之剂。唯一人兼振脉代 遂于补剂中加桂二分。亦振止脉和而愈。 一人病伤寒。初呕吐。俄为医下之。已八九日。而内外发热。许诊之。曰。当用白虎加 人参汤。或曰。既吐复下。宜重虚矣。白虎可用乎。许曰。仲景云。若吐下后。七八日不解 热结在里。表里俱热者。白虎加人参汤。盖始吐者。热在胃脘。今脉洪滑。口大渴。欲饮 水。舌干燥而烦。非人参白虎不可也。 一人病伤寒。心烦喜呕。往来寒热。医以小柴胡与之。不除。许曰。脉洪大而实。热结 在里。小柴胡安能去之。仲景云。伤寒十余日。热结在里。复往来寒热者。与大柴胡汤。三 服而病除。 一人太阳症。因发汗不止。恶风。小便数。足挛急。屈而不伸。脉浮而大。许曰。此证 在仲景方中有两条。大同小异。一则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 难以屈伸。一则伤寒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一属漏风小便难。一 属有汗小便数。不可混治。此当用桂枝加附子汤。三啜而汗止。佐以芍药甘草汤。足便得伸 一舟子伤寒发黄。鼻内酸痛。身与目如金。小便赤而数。大便如常。或欲用茵陈五苓。 许曰。非其治也。小便和。大便如常。则知病不在脏腑。今眼睛疼。鼻酸痛。是病在清道中 若下大黄。必腹胀为逆。宜用瓜蒂散。先含水。次搐之。鼻中黄水尽。乃愈。 一武官为寇执。置舟中板。数日得脱。乘饥恣食。良久解衣扪虱。次日遂伤寒。自汗 而鬲不利。一医作伤食而下之。一医作解衣中邪而汗之。杂治数日。渐觉昏困。上喘息高。 许诊之。曰。太阳下之。表未解。微喘者。桂枝加浓朴杏仁汤。此仲景法也。命令医者治此 药。一啜喘定。再啜热缓微汗。至晚身凉而脉已和矣。医曰。某平生未尝用仲景方。不知其 一妇人患热入血室证。医者不识。用补血调气药。延滞数日。遂成血结胸。或劝用小柴 胡汤。许曰。小柴胡已迟。不可行也。惟刺期门穴。斯可矣。予不能针。请善针者治之。如 言而愈。或问曰。热入血室。何为而成结胸也。许曰。邪气传入经络。与正气相搏。上下流 行。遇经水适来适断。邪气乘虚而入血室。血为邪迫。上入肝经。肝受邪则谵语而见鬼。复 入膻中。则血结于胸也。何以言之。妇人平居。血藏于肝。未受孕则下行为月水。既妊则中 蓄以养胎。已产则上壅以为乳。皆此血也。今邪气蓄血。并归肝经。聚于膻中。结于乳下。 故手触之则痛。非汤剂可及。故当刺期门也。 震按仲景伤寒论。犹儒书之大学中庸也。文词古奥。理法精深。自晋迄今。善用其书者 惟许学士叔微一人而已。所存医案数十条。皆有发明。可为后学楷模。惜限于卷帙。不能 全录。留此数则。以窥一斑。 项彦章治一人。病发热。恶风自汗。气奄奄勿属。医作伤寒治。发表退热而益剧。项诊 其脉。阴阳俱沉细。且微数。以补中益气进之。医曰。表有邪而以参补之。邪得补而愈甚 必死此药矣。项曰。脉沉。里病也。微数者。五性之火内煽也。气不属者。中气虚也。是 名内伤。经云。劳者温之。损者益之。饮以前药而验。 震按名医类案有内伤一门。此条亦在其内。但予细观诸案所叙病证。皆与伤寒仿佛。则 其病之为伤寒为内伤。惟在医者之能辨耳。非另有一种情形也。东垣内外伤辨。殊不足凭。 诸案皆以脉为辨。大抵内伤之脉。皆虚大无力。或微数无力。其药不外补中益气汤甘温为主 有风寒加入表药。有停滞加入消导。有火亦加一二味凉药。无他奇巧。故今采取数条。编 入伤寒温暑各门。删去内伤。免滋眩惑。外感风寒者伤其形。故曰伤寒。劳役过度饮食失节 者伤其气。故曰内伤。此言受病之原也。及其为病。一般发热头疼恶风恶寒。甚则痞闷谵妄 岂可就其述病原而作凭据。医者见得真。乃能分晰之曰。彼是伤寒。此是内伤。亦如伤寒 一门为虚为实。为热为寒。头绪纷纭。听人审辨。故区而别之。不若汇而参之之有所得也。 李东垣治西台椽葛君瑞。二月中病伤寒发热。医以白虎汤投之。病者面黑如墨。本证遂 不复见。脉沉细。小便不禁。东垣初不知也。及诊之。曰。此立夏前误用白虎之故。白虎大 寒。非行经之药。不善用之。则伤寒本病。曲隐于经络之间。或更以大热之药求以去阴邪。 则他证必起。非所以救白虎也。宜用温药之升阳行经者。或难曰。误用大寒。若非大热。何 以救乎。李曰。本病隐于经络间。阳不升则经不行。经行而本证见矣。果如其言而愈。 震按东垣所谓温药之升阳者。想即桂枝、干姜、细辛、川芎、羌、防、升、柴之类耳。 误于寒药而不急救以热药。有此一法。 冯内翰之侄栎。年十六。病伤寒。目赤而烦渴。脉七八至。医欲以承气下之。东垣诊之 脉虽七八至。按之不鼓击。内经所谓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此阴盛格阳于外。 非热也。与姜附之剂。汗出而愈。 〔附〕刘宗浓曰。此与王海藏治狂言发斑。身热。脉沉细。阴症例同。东垣又有治脚膝 痿弱。下尻臀皆冷。阴汗臊臭。精滑不固。脉沉数有力。为火郁于内。逼阴内外。名阳盛拒 阴。用苦寒下之者。此水火征兆之微。脉证治例之妙也。 王海藏治侯辅之病。脉极沉细。内寒外热。肩背胸胁斑出十数点。语言狂乱。或曰。发 斑谵语。非热乎。王曰。非也。阳为阴逼。上入于肺。传之皮毛。故斑出。神不守舍。故错 语如狂。非谵语也。肌表虽热。以手按执须臾。冷透如冰。与姜附等药二十余两。乃大汗而 愈。后因再发。脉又沉迟。三四日不大便。与理中丸。三日内约半斤。其疾全愈。侯公之狂 非阳狂之狂。乃失神之狂。即阴也。 〔附〕准绳载一人。伤寒七八日。服凉药太过。遂变身凉。手足厥冷。通身黑斑。惟心 头温暖。诊其六脉沉细。昏沉不知人事。亦不能语言。状似尸厥。遂用人参三白汤。加熟附 子半枚。干姜二钱。服下一时许。斑色渐红。手足渐暖而苏醒。然黑斑有因余热不清者。又 当以黄连解毒。竹叶石膏汤调之而愈。 罗谦甫治南省参议官常德甫。至元甲戌三月间。赴大都。路感伤寒证。邀罗治之。两手 脉皆沉数。外证却身凉。四肢厥逆。发斑微紫。见于皮肤。唇及齿龈破裂无色。咽干声哑。 默默欲眠。目不能闭。反侧不安。大便闭结。此证乃热深厥亦深。变成狐惑。其证最急。询 之从者。曰。自初病感冒至今。服发汗药。汗出极多。渐至于此。罗曰。平昔膏粱。积热于 内。已燥津液。又兼发汗过多。津液重竭。因转属阳明。故大便难也。急以大承气下之。得 更衣。再用黄连解毒汤。病减大半。复与黄连犀角汤。数日而愈。 〔附〕准绳载一妇人。狐惑声哑。多眠。目不闭。恶闻食臭。不省人事。半月后。又手 足拘强。脉数而微细。先与竹沥、姜汁一盏服之。忽胸中有汗。肠鸣。即目闭省人事。遂用 参、术、归、陈。入竹沥、姜汁饮之。五六帖而愈。 震按同是狐惑证。虚实不同如此。故并录以便参考。 浙东宪使曲公病。召沧洲翁吕元膺往视。翁察色切脉。则面带阳气。寸口皆长而弦。盖 伤寒三阳合病也。以方涉海。为风涛所惊。遂血菀而神慑。血为热所搏。吐血一升许。且胁 痛烦渴谵语。适是年岁运。左尺当不应。其辅行京医。泣告其左右曰。监司脉病皆逆。不禄 在旦夕。家人皆惶惑无措。翁曰。此天和脉。无忧也。为投小柴胡汤。减参加生地黄 俟其胃实。以承气汤下之愈。 震按许学士以尺脉迟弱为营气不足。吕沧洲以左尺不应为天和脉。二义亦皆古书所载。 非二公新得。而引证恰当。各奏功效。由于诊候熟而心思灵也。 赵氏子病伤寒十余日。身热而人静。六脉尽伏。俚医以为死人也。弗与药。吕元膺诊之 三部举按皆无。其舌胎滑。而两颧赤如火。语言不乱。因告之曰。此子必大发赤斑。周身 如锦纹。夫脉血之波澜也。今血为热邪所搏。淖而为斑。外见于皮肤。呼吸之气。无形可根据 犹沟渎之水。虽有风。不能成波澜。斑消则脉出矣。及揭其衾。而赤斑烂然。即用白虎加 人参汤化其斑。脉乃复常。继投承气下之愈。发斑无脉。长沙所未论。元膺盖以意消息耳。 全本然伤寒旬日。邪入于阳明。俚医以津液外出。脉虚自汗。进真武汤实之。遂致神昏 如熟睡。其家邀元膺问死期。切其脉。皆伏不见。而肌热灼指。告其家曰。此必荣热致斑而 脉伏。非阳病见阴脉比也。见斑则应候。否则蓄血耳。乃视其隐处及小腹。果见赤斑。脐下 石坚。且痛拒按。为进化斑汤。半剂即斑消脉出。复用韩氏生地黄汤逐其血。是夕下黑血。 后三日。腹又痛。遂用桃仁承气以攻之。所下如前。乃愈。 震阅二案而知发斑蓄血。有脉伏之一候。然窃思斑未出而脉伏。理或有之。斑既透矣。 何以必待化斑脉始复耶。吴又可有脉厥之说。用承气微下则脉出。与此用白虎仿佛。但发斑 脉伏。势亦可畏。上条妙在语言不乱。次条虽神昏如睡。由于误服真武。故皆证书以医之。 翁云见斑则应候。思及蓄血。已勉强矣。 发斑情形。种种不同。再附数条以备览。 云间怀抱奇治一妇。夏月饮火酒。烦热面赤发斑。诊其脉绝无。怀曰。此火郁而热极。 用栀豉汤加葛根、浓朴、黄连清之。斑大出而脉遂见。恰与此条大同小异。又一人伤寒过经 不解。遍体黑斑。唇口焦枯。脉大便结。以三黄石膏汤饮之痊。此可与准绳所载黑斑一条合 观之。又一妇热入血室后。发斑点。以小柴胡汤加生地、丹皮获愈。又一人身热发斑。胃有 停滞。胀闷不堪。用枳、朴、消导药而斑出热退。因信朱奉议所谓凡见斑不可专以斑治。须 察脉之浮沉。病之虚实。而分别用药。真至言也。忆昔年娄县小港叶念劬兄。身热发斑不透 群用提斑药无效。予见其吐涎不止。手足软不能动。脉大无力。正合内伤发斑例。用补中 益气汤而愈。故友孝廉张素安兄尊壶身热足冷。目肿溏泄。发斑不透。其脉沉细无力。正合 阴症发斑例。用真武汤加人参而愈。此实效法海藏及准绳之治法也。然舌不燥。神不昏。故 可用温补耳。若夏秋时行疫病。又多有以大黄黄连下之而斑出者。盖内邪之壅塞。得通而斑 出。与虚寒之得温补以鼓舞而斑出。同一理也。又生平见蓝斑二人。一则脉细神昏。辞不治 其蓝斑之大者如棋子。发烂而死。一女人蓝斑。色如翠羽。咯血齿衄。舌红不干。神不昏 犹可扶行登圊。用犀角地黄汤。间以大黄微下之。后竟愈。又按龚云林治一人。夏月因劳 倦。饮食不节。又伤冷冻饮料得疾。医以时证治之不愈。至十日。苦身体沉重。四肢逆冷。自利 清谷。引衣自盖。气难布息。懒言语。此脾受寒湿。中气不足之病也。口干但欲水不欲咽。 早晨身凉而生粟。午后烦躁。不欲去衣。昏昏睡而面赤。隐隐红斑见于皮肤。此表实里虚。 故内虚则外证随时而变。遂用钱氏白术散加升麻。合本方之干葛、甘草以解其斑。少加白术 茯苓以除湿而利小便。人参、藿香、木香以安脾胃。进饮食。两服而斑退身温利止。次服 五味异功散、治中汤一二服。五日得平。此仿完颜小将军暑月内伤发斑治法也。 副枢张息轩伤寒逾月。既下而内热不已。胁及小腹偏左满。肌肉色不变。俚医以为风所 中。膏其手摩之。浃旬。其毒循宗筋流入于睾丸。赤肿若匏。刺溃之。而左胁肿痛如故。召 吕诊。吕以关及尺中皆滑数而且芤。因告之曰。脉数不时。则生恶疮。关内逢芤则内痈作 胁之肿。痈作脓也。下之勿晚。乃用保生膏作丸。衣之以乳香。而用硝黄作汤下之。下脓 五升许。明日再圊下余脓。立痊。 震按此条以伤寒而变肠痈。虽不多见。亦不可不知。观其所告之言。两句出仲景伤寒论 两句出高阳生脉诀。因思自明以前。皆用此诀。何近贤之痛诋不堪耶。 芮子玉病伤寒。乃阴隔阳证。面赤足蜷。躁扰不得眠而下利。论者有主寒主温之不一。 愈不能决。吕元膺以紫雪匮理中丸进。徐以冰渍甘草干姜汤饮之愈。且告之曰。下利足蜷。 四逆证也。苟用常法。则上焦之热弥甚。今以紫雪折之。徐引辛甘以温里。此热因寒用也。 闻者皆叹服。 震按此为阴盛隔阳。亦曰下寒上热。沧州翁以寒药裹热药。与热药冷服义同。其理精矣 然阅各家医案。能识此证者亦不少。至如阴中伏阳。则惟有许学士一案。其治乡人李信道 头疼身温烦躁。指末皆冷。胸中满。恶心。六脉沉伏不见。深按至骨则若有力。更两医矣。 皆不识。止用调气药。许诊之。曰。此阴中伏阳也。仲景法中无此证。世人患此者多。若用 药以助之。则为阴所隔绝。不能导引真阳。反生客热。用冷药则所伏真火愈见澌灭。非其治 也。须用破散阴气导达真火之药。使水升火降。然后得汗而解矣。乃授破阴丹二百粒。作一 服。冷盐汤下。不时烦躁狂热。手足躁扰。其家大惊。许曰。俗所谓换阳也。须臾稍定。略 睡。身已得汗。自昏达旦方止。热退而病除矣。今考破阴丹方。乃硫黄、水银等分。熔结成 砂。加陈皮、青皮分两减半。各为细末。面糊丸如桐子大。而用至二百丸。非许学士其谁能 之。此与阴隔阳用参附者似是而非。从古无人论及。可不谓发仲景之所未发哉。 孙兆治一人。伤寒五六日。头汗出。自颈以下无汗。手足冷。心下痞闷。大便秘。脉沉 紧。或者以为阴结。孙曰。此即仲景所谓半在表。半在里。脉虽沉紧。不得为少阴病也。投 以小柴胡汤而愈。盖四肢冷。脉沉紧。似乎少阴。然少阴多自利。不当大便硬。况头者三阳 同聚。若三阴经则至胸而还。今有头汗出。似乎阳虚。故曰汗出为阳微。然少阴额上冷汗。 同为阴毒矣。故曰阴不得有汗。今头汗出。知非少阴也。与小柴胡汤。设不了了者。得屎而 解。仲景虽不立方。可知其为大柴胡汤矣。此亦阳症似阴之一种也。 一道者患伤寒。发热。汗出多。惊悸目眩身战掉。众医有欲发汗者。有作风治者。有欲 以冷药解者。延孙兆至。兆曰。太阳经病得汗而不解。若欲解。必复作汗。肾气不足。汗不 来。所以心悸目眩身战。遂与真武汤。三服。微汗自出。即解。盖真武汤附子、白术和其肾 气。肾气得行。故汗得来。仲景云。尺脉弱者。营气不足。不可发汗。以此知肾气怯则难汗 震按此二条深得力于仲景。可与许学士媲美。 滑伯仁治一人。病伤寒。已经汗下。病去而背独恶寒。脉细如线。汤熨不应。伯仁以理 中汤加姜、桂、附子大作服。外以荜茇、良姜、吴茱、桂、椒诸品大辛热药为末。姜汁调敷 满背。以纸覆之。稍干即易。如是半月。竟平复不寒矣。此治法之变者也。 震按此以热药外敷。又开一法。 一人七月内。病发热。多服小柴胡汤。恶寒甚。肉筋惕。滑伯仁诊之。脉细欲绝。曰 此升发太过。多汗亡阳。表虚极而恶寒甚也。肉筋惕者。里虚极而阳不复也。以真武汤 进七八服而愈。 吴绶治一人。伤寒未经发汗。七八日。经脉动惕。潮热来尤甚。其肉不。大便秘结不 行。小便赤涩。以手按脐旁硬痛。此有燥屎也。用加味大柴胡汤下之而愈。 又一人伤寒十余日。曾三四次发汗过多。遂变肉身振摇。筋脉动惕。此汗多气血俱虚 故也。用加味人参养营汤二剂而愈。 又一人汗后。虚烦不得眠。筋惕肉。内有热。用加味温胆汤而愈。可见虚实不同。岂 容执一说以施治。 震按肉筋惕四条治法不同。首条载脉。三条不载脉。须看其病因病形之不同。分别得 清。故用药恰当。 朱丹溪治一人。素嗜酒。因暴风寒。衣薄。遂觉倦怠。不思饮食。至夜大发热。遍身疼 痛如被杖。微恶寒。天明诊之。六脉浮大。按之豁然。左为甚。因作极虚受风寒治之。人参 为君。黄、白术、归身为臣。苍术、甘草、木通、干葛为佐。使大剂与之。至五帖后。通 身汗如雨。凡三易被。得睡。觉来诸证悉除。 卢兄年四十九岁。自来大便下血。脉沉迟涩。面黄神倦者。二年矣。九月间。因劳倦发 热。自服参苏饮二帖。热退。早起小劳遇寒。两手背与面紫黑。昏仆。少时却醒。身大热。 妄语口干。身痛至不可眠。丹溪脉之。三部不调。微带数。重取虚豁。左手大于右手。以人 参二钱半。带节麻黄、黄各一钱。白术二钱。当归五分。与三五帖。得睡。醒来大汗如雨 即安。两日后。再发胁痛咳嗽。若睡时。嗽不作而妄语。且微恶寒。诊其脉似前。而左略 带紧。丹溪曰。此体虚再感寒也。仍以前药加半夏、茯苓。至十余帖。再得大汗而安。后身 倦不可久坐。不思饮食。用补中益气去凉药。加神曲、半夏、砂仁。五七十帖而安。 一人五月内。大发热而谵语。肢体不能举。喜冷冻饮料。丹溪诊其脉洪大而数。用黄、茯 苓浓煎如膏。却用凉水调与之。三四服后。病者昏愦如死状。但颜色不改。气息如常。至次 早方醒。诸证悉退而安。 又治一老人。饥寒作劳。患头疼恶寒发热。骨节疼。无汗。妄语时作时止。自服参苏饮 取汗。汗大出而热不退。至第四日。诊其脉洪数而左甚。朱曰。此内伤证因饥而胃虚。加以 作劳。阳明虽受寒气。不可攻击。当大补其虚。俟胃气充实。必自汗而解。遂以参、、归 术、陈皮、甘草。加附子二片。一昼夜尽五帖。至三日。口稍干。言有次序。诸证虽解。 热尚未退。乃去附加芍药。又两日。渐思食。颇清爽。间与肉羹。又三日。汗自出。热退。 脉虽不散。洪数尚存。朱谓此脉洪。当作大论。年高而误汗。以后必有虚证见。又与前药。 至次日。自言病以来。不更衣十三日矣。今谷道虚坐努责。迸痛如痢状不堪。自欲用大黄 物。朱曰。大便非实闭。乃气因误汗而虚。不得充腹。无力可努。仍用前药。间以肉汁粥及 苁蓉粥与之。翌日。浓煎椒葱汤浸下体。方大便。诊其脉。仍未敛。此气血仍未复。又与前 药。两日小便不通。小腹满闷。但仰卧则点滴而出。朱曰。补药未至。与前方倍加参、。 两日小便方利。又服补药半月而安。 震按此四案。向列于内伤门。以其皆作虚证治也。然外证与伤寒一般。且前二条原因受 寒而起。自非明眼。岂敢用参大补少加表药乎。盖所凭者在脉虚豁耳。后二条脉洪数不虚 而亦用补者。一凭于肢体不能举。一凭于老年饥寒作劳致病。其审证精细。非粗人所能及 而一用苓煎膏。凉水调服。一用参、、归、术佐附子。一周时进五帖。轻重缓急。各 臻其妙。至谓脉洪当作大论。可见洪与大原有分别。非通用字义。 丹溪治一人。年二十。于四月。病发热。脉浮沉皆有不足意。其间得洪数一种。随热进 退不时。知非伤寒也。因问必是过饮。酒毒在内。今为房劳。气血虚乏而病作耶。曰。饮烧 酒。吃犬肉。近一月矣。遂用补气血药。加干葛以解酒毒。服一帖。微汗。反懈怠。热如故 因思是病气血皆虚。不禁葛根之散。乃换枳子入前药内。一帖而愈。 震按脉浮沉皆有不足意。大象是虚矣。间见洪数。随热进退不时。此非片刻所能得。故 遇疑难证。必须久诊。及一日二三次诊之。斯病无遁情。下条又是问而知之。知其素有下疳 疮。则脉之弦数为疮毒矣。诚哉四诊不可缺一也。 一人素有下疳疮。忽头痛发热自汗。众作伤寒治。反剧。脉弦甚。七至。重取则涩。丹 溪曰。此病在厥阴。而与证不对。以小柴胡加龙胆草、黄连。热服。四帖而安。 陶节庵治一人。伤寒四五日。吐血不止。医以犀角地黄汤、茅花汤。治而反剧。陶切其 脉。浮紧而数。曰。若不汗出。邪何由解。进麻黄汤一服。汗出而愈。或曰。仲景言衄家不 可汗。亡血家不可汗。而此用麻黄。何也。曰。久衄之家。亡血已多。故不可汗。今缘当汗 不汗。热毒蕴结而成吐血。当分其津液。乃愈。故仲景又曰。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 者。麻黄汤主之。盖发其汗。则热越而出。血自止也。 震按吐血而用麻黄汤。复引经文以申明其故。节庵可为仲景之功臣矣。经文衄字向来只 作鼻衄解。不知吐血为内衄。仲景原不凿定鼻衄也。自非节庵。活书都作死书读耳。但麻黄 汤虽为太阳经正药。然非其时。非其经。非其人之质足以当之。鲜不为害。请勿轻试。怀抱 奇述一医者。素自矜负。秋月感寒。自以麻黄汤二剂饮之。目赤唇焦。裸体罔顾。遂成坏证 一药客感冒风寒。用麻黄五钱服之。吐血不止而毙。此二证亦进黄连解毒、犀角地黄汤解 救之。终不挽回。大可骇也。 〔附〕抱奇一友。积劳后感寒发热。医者好用古方。竟以麻黄汤进。目赤血衄。痰中带 血。继以小柴胡汤。舌干乏津。怀诊之。脉来虚数无力。乃劳倦而兼阴虚候也。误投热药。 能不动血而竭其液耶。连进地黄汤三剂。血止。神尚未清。用生脉散加当归、枣仁、茯神、 远志。神虽安。舌仍不生津。乃曰。肾主五液。而肺为生化之源。滋阴益气。两不见效。何 也。细思之。因悟麻黄性不内守。服之而竟无汗。徒伤其阴。口鼻虽见血。药性终未发泄。 故津液不行。仍以生脉散加葛根、陈皮引之。遂得微汗。舌果津生。后以归脾汤、六味丸而 震按天地人为三才。医者咸知讲究。天道幽微。而司天运气。逐岁变迁。人病应之。推 测殊难。然夏宜于凉。冬宜于热。到处皆然。人亦共晓。惟地之水土不同。怀氏只就松江地 方所见而言。推之嘉苏。亦复如是。若南京人患伤寒。用麻黄者十有二三。若江北人不用麻 黄。全然无效。况直隶陕西乎。所以内经有散而寒之。收而温之。同病异治之论也。赵养葵 曰。太阳之人。虽冬月身不须绵。口常饮水。色欲无度。大便数日一行。芩、连、栀、柏、 硝、黄。恬不知怪。太阴之人。虽暑月不离复衣。饮食稍凉。便觉腹痛泄泻。参、术、姜、 桂。时不绝口。此两等人者。各禀阴阳之一偏。又天令地气所不能拘。故立方用药。总贵变 通。不独麻黄一味。令人推敲也。 节庵治一壮年。夏间劳役后食冷物。夜卧遗精。遂发热痞闷。至晚。头额时痛。两足不 温。医不知头痛为火热上乘。足冷为脾气不下。误认外感夹阴。而与五积散汗之。则烦躁口 干。目赤便秘。明日。便与承气下之。但有黄水。身强如痉。烦躁转剧。腹胀喘急。舌胎黄 黑。已六七日矣。诊其脉。六七至而弦劲。急以黄龙汤。下黑物甚多。下后腹胀顿宽。躁热 顿减。但夜间仍热。舌胎未尽。更与解毒汤合生脉散加生地。二剂热除。平调月余而安。 震按此案可使因遗精而认阴证者释其疑。火热上乘。脾气不下二语。亦辨疑证之金针。 虞天民治一人。四月间。得伤寒证恶寒。发大热而渴。舌上白胎。三日前。身脊百节俱 痛。至第四日。惟胁痛而呕。自利。至第六日。虞诊之。左右手皆弦长而沉实。俱数甚。虞 曰。此本三阳合病。今太阳已罢。而少阳与阳明仍在。与小柴胡合黄连解毒。服三服。胁痛 呕逆皆除。惟热犹甚。九日后。渐加气筑痰响。声如拽锯。出大汗。汗退后。身热愈甚。法 当死。视其面上有红色。洁净而无贼邪之气。言语清亮。间有谵语而不甚含糊。虞故不辞而 复与治。用凉膈散倍大黄。服二服。视其所下复如前。自利清水。其痰气亦不息。与大承气 汤合黄连解毒汤。二服。其所下亦如前。此盖结热不开。而燥屎不来耳。复以二方相间。日 三四服。至五帖。始得结屎十数块。痰气渐平。热渐减。至十五日。热退气和而愈。 震按吴又可温疫论。以承气合白虎。于数日内连服连下。今人多有宗其法以救危病者。 观花溪此案。先开其端。然愚者奉为快捷方式。卤莽灭裂。亦不少矣。试读仲景阳明少阴篇中。 急下、可下、微和、更与等义。缓急轻重。法详且密。吴又可连下之法。亦不过仲景法中之 一法耳。未可以一法废诸法也。即如许学士治一家而病两人。皆旬日矣。一则身热无汗。大 便不通。小便短涩。神昏而睡。诊其脉长大而实。用承气下之而愈。一则阳明自汗。大便不 通。小便利。津液少。口干燥。其脉大而虚。作蜜煎导之。下燥粪得溏利而解。其家曰。皆 阳明不通。何以治之异。许曰。二证虽相似。然自汗小便利者。不可荡涤五脏。为无津液 也。然则伤寒脉证大同小异之间。即宜分别斟酌。奈何以温疫论为快捷方式哉。 一人年四十五。正月间。路途跋涉劳倦。发热。身体略痛而头不痛。自以为外感。而用 九味羌活汤三帖。汗出热不退。前后又服小柴胡汤五六帖。热愈甚。经八日。延虞诊视。至 卧榻前。见煎成汤饮一盏在案。问之。乃大承气汤。将欲饮。切其脉。右三部浮洪。略弦而 无力。左三部略小。亦浮软不足。虞曰。汝几自杀。此内伤虚证。服此药大下。必死。伊芳曰 我平生元气颇实。素无虚损证。明是外感无疑也。虞曰。将欲作阳明内实治而下之欤。脉 既不沉实。又无舌干潮热谵语等证。将欲作太阳表实治而汗之欤。脉虽浮洪而且虚。又无头 痛脊强等证。今经八日。非表非里。汝欲作何经治之乎。伊芳无以答。乃用补中益气汤加附子 大剂与之。是夜连进二服。天明往诊。脉略平和。伊芳犹疑属前效。欲易外感退热之药。虞 曰。前药再饮二服。不效当罪我。又如前二服。脉证俱减半。伊芳始曰。我几误矣。去附子。 再煎二帖与之。热退气和而愈。但体犹困倦如前。服前药二十余帖。始得强健。 震按此案与前案迥然不同。同一汗后热愈甚。同一凉解热不退。彼则连用寒下。此则连 用温补。合观之自益人神智。而此案非表非里之论。尤足为辨证之准绳。 郭雍治一人。盛年恃健不善养。过饮冷酒食肉。兼感冒。初病即身凉自利。手足厥逆。 额上冷汗不止。遍身痛。呻吟不绝。偃卧不能转侧。却不昏愦。亦不恍惚。郭曰。病患甚静 并不昏妄。其自汗自利。四肢逆冷。身重不能起。身痛如被杖。皆为阴证无疑。令服四逆 汤。灸关元及三阴交。未应。加服丸炼金液丹。利厥汗皆少止。若药艾稍缓。则诸证复出。 如此进退者凡三日夜。阳气虽复。证复如太阳病。未敢服药。静以待汗。二三日复大烦躁。 饮水。次则谵语斑出。热甚。无可奈何。乃与调胃承气汤。得利。大汗而解。阴阳反复有如 震按此案与前二案又复不同。阴阳反复如此。诚不可一途而取。 薛院使已治一人。年七十九。仲冬将出行。少外家入房。致头痛发热。眩晕喘急。痰涎壅 盛。小便烦数。口干引饮。遍舌生刺。缩敛如荔枝然。下唇黑裂。面目俱赤。烦躁不寝。或 时喉间如烟火上冲。急饮凉茶少解。已滨于死。脉洪大而无伦。且有力。扪其身烙手。此肾 经虚火游行于外。投以十全大补合六味地黄汤、生脉散。再加附子。服一剂。熟寝良久。脉 证各减三四。再与八味丸服之。诸证悉退。后忌冷物而痊。 震按少外家入房。病者之隐事。头痛发热。必自疑感冒外邪。观其口渴舌刺等证。及脉洪 大有力。医者必以温疫论伤寒直格一致思矣。白虎泻心。死复何疑。此惟张景岳可与谈心。 张景岳曰。余在燕都。治一王生。患阴虚伤寒。年出三旬。而舌黑之甚。其芒刺干裂。 焦黑如炭。身热便结。大渴喜冷。而脉则无力。神则昏沉。群医谓阳证阴脉。必死无疑。余 察其形气未脱。遂以甘温壮水等药。大剂进之以救其本。仍间用凉水以滋其标。盖水为天一 之精。凉能解热。甘可助阴。非若苦寒伤气者之比。故于津液干燥。阴虚便结。而热渴火盛 之证。亦所不忌。由是水药并进。前后凡用人参、熟地辈各一二斤。附子、肉桂各数两。冷 水亦一二斗。然后诸证渐退。饮食渐进。神气俱复矣。但察其舌黑则分毫不减。余甚疑之。 莫得其解。再后数日。忽舌上脱一黑壳。而内则新肉灿然。始知其肤腠焦枯。死而复活。使 非大为滋补。安望再生。若此一证。特举其甚者纪之。此外凡舌黑用补而得以保全者。盖不 可枚举矣。所以凡诊伤寒者。当以舌色辨表里。以舌色辨寒热。皆不可不知也。若以舌色辨 虚实。则不能无误。盖实固能黑。以火盛而焦也。虚亦能黑。以水亏而枯也。若以舌黄舌黑 悉认为实热。则阴虚之证。万无一生矣。 杨乘六治吴长人。于三月初。身大热。口大渴。唇焦裂。目赤色。两颧娇红。语妄神昏 手冷过肘。足冷过膝。其舌黑滑而胖。其脉洪大而空。一医欲用白虎。杨曰。身虽壮热如 烙。而不离覆盖。口虽大渴引饮。而不耐寒凉。面色虽红却娇嫩。而游移不定。舌胎虽黑。 却浮胖而滋润不枯。如果属白虎。则更未有四肢厥冷而上过乎肘下过乎膝。六脉洪大。而浮 取无伦。沉取无根者也。此为格阳戴阳。若用白虎。必立毙矣。遂以大剂八味加人参。浓煎 数碗。冷冻饮料。诸证乃退。继以理中加附子。六君加归、芍。各数剂调理而愈。 又治归安医者张学海。疲于临证。微寒壮热。头痛昏沉。服发散药数剂。目直耳聋。口 渴便闭。改用泻火解毒等剂。热势尤炽。油汗如珠。谵语撮空。恶候悉具。云峰观之。其脉 洪大躁疾而空。其舌干燥焦黄而胖。杨曰。证有真假凭诸脉。脉有真假凭诸舌。果系实证。 则脉必洪大躁疾而重按愈有力者也。果系实火。则舌必干燥焦黄而敛束且坚卓者也。岂有重 按全无脉者。而尚得谓之实证。满舌俱胖壮者。而尚得谓之实火哉。用养营汤。参、附各三 钱。服后得睡。热退。舌变红润而愈。 震按杨氏谓阴亏而干燥。其舌必坚敛。火旺而焦黑。其舌必苍老。万无干燥焦黑。属阴 虚火旺。而舌见胖嫩者。说亦奇矣。实未曾试。不敢轻信。 李士材治韩茂远。伤寒九日以来。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体不能动。四肢俱冷。皆曰阴 证。士材诊之。六脉皆无。以手按腹。两手护之。眉皱作楚。按其趺阳。大而有力。乃知 有燥屎也。与大承气汤。得燥屎六七枚。口能言。体能动矣。故按手不及足者。何以救此垂 绝之证耶。 震按六脉无而诊趺阳。鉴于仲景之自叙。读书诚有用也。 王月怀伤寒至五日。下利不止。懊腹胀。诸药不效。有以山药茯苓与之。虑其泻脱也 士材诊之。六脉沉数。按其脐则痛。此协热自利。中有结粪。小承气倍大黄服之。果得结 粪数枚。利遂止。懊遂安。 儒者吴君明。伤寒六日。谵语狂笑。头痛有汗。大便不通。小便自利。众议承气汤下之 士材诊其脉浮而大。因思仲景曰。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小便清者。知不在里。 仍在表也。方今仲冬。宜与桂枝汤。众皆咋舌。以谵狂为阳盛。桂枝入口必毙矣。李曰。汗 多神昏。故发谵妄。虽不大便。腹无所苦。和其荣卫。必自愈耳。遂违众用之。及夜而笑语 皆止。明日大便自通。故病变多端。不可胶执。向使狐疑而用下药。其可活乎。 震按自利而用承气汤。谵语而用桂枝汤。仲景集中原有此法。只要认得真耳。 卢子由治梁秀才。于三月间。作文受寒。服发散药十余帖。热盛汗多。蒸蒸如云雾。高 一二尺。湿透衣被。日易十数番。十四日昏不识人。舌短眼瞀。脉浮大无伦。乃先以温粉 身。使汗孔收敛。次用人参五钱。生附三钱。煎服。便能识人。惟言语谵妄。七日始苏。有 客问曰。浮表脉也。热盛神昏。舌短眼瞀。邪盛也。何竟以温补收功。子由曰。凡治病先求 其本。不可泥其形证。如寒水为邪。必然心火受病。此病原从思虑受寒。政为心火不及。而 受水侮。是谓之本。况多行发散。重虚其心。心液既已散漫。精神便无主宰。故用黑附顺从 水色。而横助火力。人参转回阳气。而保定精神。然非先固其外。则内无旋理。此予治法 先后之旨也。 震按思虑受寒。为心火不及而寒水侮之。议论颇新奇。治法却平正。至谓黑附形从水而 性助火。说反陈腐矣。 缪仲淳治铨部章衡阳。患热病。头痛壮热。渴甚且呕。鼻干燥不得眠。其脉洪大而实。 一医曰。阳明症也。当用葛根汤。仲淳曰。阳明之药。表剂有二。一为葛根汤。一为白虎汤 不呕吐而解表。用葛根汤。今吐甚。是阳明之气逆升也。葛根升散。用之非宜。乃与大剂 白虎汤加麦冬、竹叶。医骇药太重。仲淳曰。虏荆非六十万人不可。李信二十万则奔还矣。 别后进药。天明遂瘥。 一仆受寒发热。头痛如裂。两目俱痛。浑身骨节痛。下部尤甚。状如刀割不可忍。口渴 甚。大便日去一次。胸膈饱胀。不得眠。已待毙矣。仲淳曰。此太阳阳明病也。贫人素多作 劳。故下体疼痛尤甚。以石膏一两五钱。麦冬八钱。知母三钱。干葛三钱。竹叶一百片。解 阳明之热。羌活二钱五分。去太阳之邪。大栝蒌实半个。枳、桔各一钱。疏利胸膈之留邪。 王肯堂治太史余云衢。向来形气充壮。饮啖兼人。忽于六月患热病。肢体不甚热。而间 扬掷手足。如躁扰状。昏愦不知人事。时发一二语不可了。而非谵也。脉微细欲绝。有谓是 阴证宜温者。有谓当下者。皆取决于王。王曰。若阳病见阴脉。在法为不治。然素禀如此。 又值酷暑外烁。酒炙内炎。宜狂热如焚。脉洪数有力。而此何为者。岂热气怫郁不得伸而然 耶。且不大便七日矣。姑以大柴胡汤下之。时大黄止用二钱。又熟煎。而太医王雷庵力争以 为太少。金坛曰。如此脉证。岂宜峻下。待其不应。加重可也。及服药。大便即行。脉已出 手足温矣。继以黄连解毒汤。数服而平。此即刘河间伤寒直格所谓蓄热内甚。而脉道不利 反致脉沉细欲绝者。通宜解毒合承气下之。俗医不知。认为阴寒。多致危殆者是也。 震按以上三条。治法渐与今人相近。盖世运风气使然。原不必过为好奇也。 喻嘉言治徐国珍。伤寒六七日。身寒目赤。索水到前。复置不饮。异常大躁。门牖洞启 身卧地上。展转不快。更求入井。一医急治承气将服。喻诊其脉。洪大无伦。重按无力。 乃曰。是为阳虚欲脱。外显假热。内有真寒。观其得水不欲咽。而尚可咽大黄、芒硝乎。天 气燠蒸。必有大雨。此证顷刻一身大汗。不可救矣。即以附子、干姜各五钱。人参三钱。甘 草二钱。煎成冷服。服后寒战戛齿有声。以重绵和头覆之。缩手不肯与诊。阳微之状始着 再与前药一剂。微汗。热退而安。 震按此条脉大无伦。重按无力。与李士材治吴文哉案同。较之金坛之案何以别之。须看 王案脉微细欲绝。喻李二案脉浮大沉小也。喻案有漱水不欲咽一证可据。王案则壮盛人病于 暑月醉饱之后可疑也。若薛院使案脉大无伦且有力。舌刺唇黑。频饮凉茶。全似阳证阳脉。 其可据者。高年御女。气喘溺频也。 〔附〕葛可久治一士人。得伤寒病。不得汗。比葛往视。则发狂循河而走。葛就置水 中。良久乃出之。裹以重绵。得汗解。又类编载婺源程元章。夫妇皆嗜鳖。一婢奉命屠一大 者。睹其伸缩颤悸。为之不忍。解缚纵入后池。池广且深。夫妇怒甚。杖婢数十。经二年。 婢患热病。发狂奔躁。不纳粥饮。体倦昏愦。家人谓不可疗。舁置池上茅亭。半夜后。忽觉 心下开豁。四肢清快。惟身上皆是湿泥草。复静伺之。见巨鳖自池出。衔水藻浮萍。遍覆其 体。因得外凉内爽也。天明霍然。入室详述其事。程夫妇感动。不复食鳖。洪作霖梦弼言。 热证之极。猝未可解者。汲新井水浸青布互熨之为妙。不谓水族细微。亦能知此。此放生之 震按此二则全似小说。然亦可以增益见识。使知道理无穷。切勿执泥也。但置水中。 终属荒唐。设遇欲求入井之徐国珍。不竟杀之乎。 喻嘉言治陆平叔。平素体虚气怯。面色痿黄。药宜温补。不宜寒凉。秋月偶患三疟。孟 冬复受外寒。遂寒热频作。医者以为疟后虚邪。不知其为新受实邪也。投以参术补剂。转致 奄奄一息。迁延两月。昏昏嘿嘿。家已治木。漫延西昌诊之。脉弦浮大而短气。鼻干不得汗 嗜卧。一身及面目悉黄。与阳明中风条。过经二十余日不解。悉同此例。但未至于不尿腹 满加哕耳。西昌以为脉未大坏。九分可治。但筋脉牵掣不停。只恐手足痿废。吾今用法。治 则兼治。然仲景止有大柴胡汤。两解表里之法。而无治痿之法。因以防风通圣散成方。减白 术。取荆、防、麻、薄、桔梗为表药。硝、黄、芩、翘、栀、膏、滑石为里药。原与大柴胡 之制相仿。内有芎、归、芍药。正可领诸药深入血分而通经脉。减白术者。以前既用之贻误 不可再误耳。当晚连服二剂。第一剂即觉相安。第二剂大便始通。少顷睡去。体间津津有 汗。次早再诊。筋脉不为牵掣。但阳明胃脉。洪大反加。随用大剂白虎汤。加柴胡、花粉、 芩、柏、连翘、栀子一派苦寒。连进十余剂。其舌始不向唇外吮咂。神识始渐清。粥饮始渐 加。经半月。始起坐于床。经一月。始散步于地。略一过啖。即腹痛便泄。俨似虚证。西昌 全不反顾。但于行滞药中。加用柴胡、桂枝升散余邪。不使下溜而变痢以取惫。然后改用萎 蕤、二冬。略和胃气。间用人参。不过五分。缘此证所受外邪。不在太阳而在阳明。故不但 不恶寒。且并无传经之壮热。有时略显潮热。又与内伤发热相仿。误用参术补之。邪无出路 久久遂与元气混合为一。所以神识昏嘿。又阳明者十二经脉之长。能束筋骨而利机关。阳 明不治。故筋脉失养而动惕不宁耳。外邪锢于阳明。则其土为火燔之焦土。灰砂之燥土矣。 非藉北方之水。何以润泽枯槁。故初用苦寒。继用甘寒。正如灵雨。方得复其稼穑之恒 震按此案其审察病机。如武侯用兵。纶巾挥扇。其发明道理。如深公说法。顽石点头。 真名医佳案也。原文甚长。僭为节录。 〔附外感过汗禁食变证〕喻嘉言告门人曰。尝治一孕妇伤寒。表汗过后。忽唤婢作伸冤 之声。知其扰动阳气。急迫无奈。令进参汤。不可捷得。遂以白术三两。熬浓汁一碗与服。 实时安妥。况人参之力。百倍白术耶。 崇明蒋中尊。病伤寒。临危。求肉汁淘饭半碗。食毕大叫一声而逝。人以问西昌。答曰 向见其满面油光。知其神采外扬。非永寿之人也。且以比顽体虚。宵征海面。其病纯是内 伤。而外感不过受雾露之气耳。雾露之邪。其中人也。但入气厘清道。原不传经。故非发表 攻里所能驱。惟倍元气。浓谷气。则邪不驱而自出。设以其头晕发热。认为太阳证误表其汗 则内伤转增。而危殆必至矣。且内伤之人。一饱一饥。早已生患。又误认伤寒而绝其食。 已虚益虚。致腹中馁惫。求救于食。食入大叫一声者。肠断而死也。如饥民仆地即死。气从 中断。不相续耳。设果邪重。外邪与正交争。当先昏惑不省矣。故临危索饭之时。不以饭进 而以独参汤。尚可救之。 震按今人一有寒热。辄吃山楂麦芽汤。甚至服内消丸。即备急丸也。攻伤其胃。外邪乘 虚内入。致病变剧。不知食不为害。以邪为害。不解其邪。专消其食。谬矣。盲师治发热。 不问外感内伤。一概禁绝饮食。尤为大谬。外感未传阳明。仍宜进食。如桂枝汤啜热稀粥以 助汗是也。已传阳明。自不欲食。然少进热稀粥。亦无碍。若内伤证。始终不可禁食。禁食 而又加克伐。无不殆矣。蒋中尊其前车之鉴欤。 慎柔和尚治薛理还仆。远行忍饥。又相殴脱力。时五月初。遂发热谵语。服过补中益气 及五苓数剂。不效。慎柔诊之。六脉俱无。乍有则甚细。其外证则面赤谵语口碎。一医曰。 阳病见阴脉。证在死例。慎柔曰。当以阳虚从脉舍证治之。用附子理中汤。冷服二帖。脉稍 见。四帖则脉有神而口碎愈矣。六帖则脉如常。但谵语未已。慎柔曰。脉气已完复而谵语不 休者。胃有燥粪。以猪胆汁导之。果下燥结。谵语遂平。 张路玉治范求先。患伤寒恶寒三日不止。已服过发散药二剂。至第七日躁扰不宁。六脉 不至。手足厥逆。张诊之。独左寸厥厥动摇。知是欲作战汗之候。令勿服药。但与热姜汤助 其作汗。若误服药。必热不止。果如其言而愈。 震按慎柔案与海藏治侯辅之同一例。与金坛治余云衢大相反。必须细玩体贴。因忆准绳 叙丹溪诸案而志之曰。卢兄汗后。再发热妄言。吕仲修汗后热不退。亦妄言。陶明节热退后 不识人。言谬妄。皆用参、、术、归、附子等补剂而愈。信哉。谵语属虚者十居八九。 今观此案以温补得口碎愈。脉如常而谵语不休。仍责之胃有燥矢。与伤寒论中证象阳旦篇末 云。以承气汤微溏则止其谵语大旨相同。是虚寒证之谵语。与不因虚寒而谵语。其辨诚难矣 汇而计之。盖有三路焉。一系邪传阳明。热邪与燥矢抟结而谵语。三承气、承气合白虎之 一路也。一系内是虚寒。外象实热而谵语。丹溪所治、金坛所述之一路也。一系病本虚寒。 恰挟宿食。因身热为燥矢而谵语。此案及阳旦证之一路也。医者孰有燃犀之照乎。投药一 差。死生反掌。故伤寒及温热病。均为大病。有今日许以无害。明日忽然溘逝者。有操券断 其必死。淹延竟得全生者。不比风痨臌膈。病虽危笃。尚可从容商其缓急。所以仲景自序云 若能寻予所集。思过半矣。明示天下后世以伤寒难治。伤寒论难读也。苟非难读。何待寻 乎。张案亦六脉不至。病情又别难乎。难乎可不寻乎。 震按伤寒为大病。治法为最繁。言之不胜言也。必熟读仲景书。再遍读后贤诸书。临证 方有把握。仲景书为叔和编次。或有差误。而聊摄注解。殊觉稳当。续注者张卿子、王三阳 唐不严、沈亮宸、张兼善、张隐庵、林北海诸人。总不越其范围。自方程喻三家。各以己 意布置。而仲景原文。从此遂无定局。三注互有短长。大约程不及方。方不及喻。然喻注太 阳经分三大纲。以误汗误下结胸蓄血发黄等证分隶两门。似乎界限井然。谁知以之治病。全 用不着。盖病初起时。必将营卫分别。过半月后。殊难追溯。何以指其此由中风传变。此由 伤寒传变。此由风寒两伤传变哉。传变之证。虚实寒热。犹恐模糊。又要恰合三纲。此能言 而不能行者也。魏柏乡、周禹载、沈自南等俱宗之。亦徒悦服于空言。而未尝以之试验耳。 卢子由疏钞金。不派三纲。添出气化、形层、标本、四大等说。愈觉支离。愈入迷网。其 脏结诸案。几如牛鬼蛇神。柯韵伯将两家并讥。不亦宜乎。韵伯伤寒论翼。固属出奇高论。 所谓读书具只眼。不蹈前人窠臼者。微嫌其论六经尽翻前案。欲立异以惊人。究属纸上谈兵 也。从来注伤寒论者。俱是顺文注释。若遇不可通处。或敷衍混过。或穿凿文饰。既不明道 理之是非。何以为临证之运用。惟程扶生经注。颇明白易晓。然亦不敢直指原文之差误。至 柯氏来苏集。始放胆删改。虽觉僭妄。颇堪嘉惠后学。而以方名编次。又是一局。徐灵胎伤 寒类方。实宗其式。简洁明净。以少许胜人多许。较之程郊倩之繁词。一可当百。沈尧封伤 寒论。亦以少胜多者。用六气为提纲。将平脉辨脉。编入其中。别开生面。其论大青龙汤。 发前人所未发。一洗风寒两伤营卫之陋说。左传云。拔戟自成一队。此书似之。而删改本文 非其志也。予细绎柯氏删改处。万不及钦定医宗金鉴伤寒论之精当。先刊仲景原文。另立 正误存疑二篇。应改者注小字于旁。可删者摘诸条于后。是非判然。智愚皆晓。真苦海之慈 航。昏衢之巨烛也。江西舒诏伤寒集注。大半斥为伪撰。并取数方。痛加诋毁。别拟方以换 之。此亦救世婆心。特未免于狂妄。以视汪琥将阴阳二候分为二编。各补后贤之方。其意均 欲使初学人。不泥古方以害人。而汪犹拘谨。舒则放纵矣。此外注家尚多。如钱氏溯源集。 陈明伯集注。尚有发明处。其余碌碌因人。殊不足道。兹举夫各立格局。各竖议论者。叙述 于右。以便同志之诵习焉。要之读书与治病。时合时离。古法与今方。有因有革。善读书斯 善治病。非读死书之谓也。用古法须用今方。非执板方之谓也。专读仲景书。不读后贤书。 譬之井田封建。周礼周官。不可以治汉唐之天下也。仅读后贤书。不读仲景书。譬之五言七 律。昆体宫词。不可以代三百之雅颂也。故吴绶蕴要。节庵六书。王宇泰伤寒准绳。张路玉 伤寒绪论。俱有裨于后人。即有功于仲景。学人诚能以所引诸书。广为探索。则所选诸案。 皆堪尚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