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经者,三坟之一。盖自轩辕帝同岐伯、鬼臾区等六臣,互相讨论,发明至理,以遗教 后世,其文义高古渊微,上极天文,下穷地纪,中悉人事,大而阴阳变化,小而草木昆虫,音 律象数之肇端,脏腑经络之曲折,靡不缕指而胪列焉。大哉!至哉!垂不朽之仁慈,开生 民之寿域,其为德也,与天地同,与日月并,岂直规规治疾方术已哉?按晋皇甫士安甲乙经 叙曰∶黄帝内经十八卷,今针经九卷,素问九卷,即内经也。而或者谓素问、针经、明堂三 书,非黄帝书,似出于战国。夫战国之文能是乎?宋臣高保衡等叙,业已辟之,此其忆度无 稽,固不足深辨。而又有目医为小道,并是书且弁髦置之者,是岂巨慧明眼人欤?观坡仙 楞伽经跋云∶经之有难经,句句皆理,字字皆法。亦岂知难经出自内经,而仅得其什一,难 经而然,内经可知矣。夫内经之生全民命,岂杀于十三经之启植民心,故玄晏先生曰∶人 受先人之体有八尺之躯,而不知医事,此所谓游魂耳。虽有忠孝之心,慈惠之性,君父危 困,赤子涂地,无以济之,此圣贤所以精思极论尽其理也。由此言之,儒其可不尽心是书 乎?奈何今之业医者,亦置灵素于罔闻,昧性命之玄要,盛盛虚虚,而遗人夭殃;致邪失正, 而绝人长命。所谓业擅专门者如是哉?此其故正以经文奥衍,研阅诚难,其于至道未明, 而欲冀夫通神运微,印大圣上智于千古之邈,断乎不能矣。自唐以来,虽赖有启玄之注,其 发明玄秘尽多,而遗漏亦复不少。盖有遇难而默者,有于义未始合者,有互见深藏而不便 检阅者。凡其阐扬未尽,灵枢未注,皆不能无遗憾焉。及乎近代,诸家尤不过顺文敷演,而 难者仍未能明,精处仍不能发,其何裨之与有。初余究心是书,尝为摘要,将以自资,继而 绎之,久久,则言言金石,字字珠玑,竟不知孰可摘而孰可遗,因奋然鼓念,异有以发隐就 明、转难为易、尽启其秘而公之于人,务俾后学了然,见便得趣,由堂入室,具悉本原,斯不 致误己误人,咸臻至善。于是乎详求其法,则唯有尽易旧制,颠倒一番,从类分门,然后附 意阐发,庶晰其韫;然惧擅动圣经,犹未敢也。粤稽远古,则周有扁鹊之摘难,晋有玄晏先 生之类分,唐有王太仆之补削,元有滑樱宁之撮钞。鉴此四君子而后意诀,且此非十三经 之比,盖彼无须类而此欲醒指迷,则不容不类以求便也。由是,遍索两经,先求难易,反 复更秋,稍得其绪,然后合两为一,命曰类经。类之者,以灵枢启素问之微,素问发灵枢之 秘,相为表里,通其义也。两经既合,乃分为十二类。夫人之大事,莫若死生,能葆其真,合 乎天矣,故首曰摄生类;生成之道,两仪主之,阴阳既立,三才位矣,故二曰阴阳类;人之有 生,脏气为本,五内洞然,三垣治矣,故三曰脏象类;欲知其内,须察其外,脉色通神,吉凶判 矣,故四曰脉色类,脏腑治内,经络治外,能明终始,四大安矣,故五曰经络类;万事万殊,必 有本末,知所先后,握其要矣,故六曰标本类;人之所赖,药食为天,气味得宜,五宫强矣,故 七曰气味类;驹隙百年,谁保无恙,治之弗失,危者安矣;故八曰论治类;疾之中人,变态莫 测,明能烛幽,二竖遁矣,故九曰疾病类;药饵不及,古有针砭,九法搜玄,道超凡矣,故十曰 针刺类;至若天道茫茫,营运今古,苞无穷协唯一,推之以理,指诸掌矣,故十一曰运气类; 又若经文连属,难以强分,或附见于别门,欲求之而不得,分条索隐,血脉贯矣,故十二曰会 通类。汇分三十二卷;此外复附着图翼十五卷,盖以义有深邃而言不能该者,不拾以图,其 精莫聚;图象虽显而意有未达者,不翼以说,其奥难窥。自是而条理分,纲目举,晦者明,隐 者见,巨细通融,歧二毕彻,一展卷而重门洞开,秋毫在目,不惟广裨乎来学,即凡志切尊生 者,欲求兹妙,无不信手可拈矣。是役也,余诚以前代诸贤,注有未备,闻多舛错,掩质埋 光,俾至道不尽明于世者迨四千余祀矣;因敢忘陋效,勉图数负,固非敢弄斧班门,然不 屑沿街持钵,故凡遇驳正之处,每多不讳,诚知非雅,第以人心积习既久,讹以传讹,即决 长波,犹虞难涤,使辨之不力,将终无救正日矣,此余之所以载思而不敢避也。吁!余何人 斯,敢妄正先贤之训,言之未竟,知必有阚余之谬而随议其后者,其是其非,此不在余而在 乎后之明哲矣。虽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断流之水,可以鉴形,即壁影萤光,能资志士,竹 头木屑,曾利兵家,是编者倘亦有千虑之一得,将见择于圣人矣,何幸如之。独以应策多 门,操觚只手,一言一字,偷隙毫端,凡历岁者三旬,易稿者数回,方就其业。所谓河海一 流,泰山一壤,盖亦欲共掖其高深耳。后世有子云,其悯余劳而锡之斤正焉,岂非幸中又 幸,而相成之德,谓孰非后进之吾师云。
    时大明天启四年岁次甲子黄钟之吉景岳子自序于通一斋